隗辛面朝下倒在草地上。

“她死了嗎？”沙利特此刻換了一身裝束，全副武裝，叫人完全看不出來她是特情處專員了。

“心臟被打中，怎麽也該死了。”Ghost說。

雖然他這樣說了，但還是舉起槍打空了彈匣裏的子彈，躺在地上的隗辛身上又多了幾個血洞，其中一發子彈打中了隗辛的腦袋，發出鐺的一聲脆響，一縷鮮血流了下來。

沒動靜，她確實是死了。

“她有金屬顱骨，也有血肉再生，挺管用的能力。”沙利特說，“我看過她的資料，她的超凡能力等級太低了，達不到自愈心臟的程度。”

Ghost說：“行了，我們該走了。”

“屍體……”沙利特說。

“帶走，回去之後解剖激活大腦，說不定能發現什麽。”Ghost說，“接應的人很快就到了。”

他掃了一眼四周，河邊有著綠化植物的遮擋，場地空曠，行人也很少，戰鬥時間短，加之使用了屏蔽裝置隔絕了監控，所以沒有引起什麽人的關註。

沙利特輕聲問：“我不能理解，她是怎麽活到現在的，如果不是您發現了她的身份，她恐怕還能繼續偽裝下去。我看過她的答題答案，她對第二世界的了解不像一個玩家……緝查部會不會有人在幫她隱藏？”

“很有可能……”Ghost說，“問題是，那個人是誰？而且按照這個邏輯，那麽機械黎明也應該有人在幫她，誰幫她一次又一次地遮掩了過去？夏娃可不是吃素的。”

Ghost邁步走到隗辛身邊，伸出一只腳輕輕撥動她的屍體，把她的身體翻了過來。

可就在這時，躺在地上的隗辛忽然睜開了被血汙覆蓋的眼睛。

她擡手，忽然握住了Ghost的腳腕！

Ghost心裏一驚，一腳踹開了隗辛，慌忙後退了兩步。他低頭一看，發現腳腕上有一個血乎乎的手印，還有一個銀色的手環卡在他腳腕上。

三發子彈呈三角形射中隗辛，目的是徹底把心臟擊碎，這個傷勢放在普通人身上瞬間就會死，隗辛的血肉再生不能讓她的心臟恢覆，但是讓她多茍延殘喘了一會兒。

如果這個時候及時給她替換仿生心臟接入血液循環系統，她是可以活下來的，可是她身邊只有敵人。

奄奄一息就剩一口氣的隗辛無力地倒在草坪上，發出低低的笑聲，因為失血過多傷勢過重，她的笑聲聽起來微弱，但卻透著瘋狂和歇斯底裏。

那是機械黎明的銀色手環，它有一個功能，那就是長按開關機鍵三秒就能變成炸彈。

沙利特也被這突然的變故驚住了，她萬萬沒想到隗辛挨了三發子彈竟然還沒死，於是匆忙掏出自己的槍，瞄準了隗辛。

“嘀——”被扣在腳腕上的手環發出一聲輕響，側面亮起了一個小紅點。

Ghost眼皮一跳，伸手要去把手環扯下來，可是晚了。

他伸手的下一秒，手環轟然爆炸！

“你殺死了蔚芝。”

“你剝奪了蔚芝的超凡能力。”

“【空間禁錮·B級】：你可以短暫地令空間凝固……”

隗辛沒看完游戲技能說明，因為手環爆炸的威力有限，沒有波及沙利特。

沙利特扣動了扳機，刺耳的槍響聲中，隗辛的視野徹底陷入黑暗。

……

又是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黑暗。

沒有光源，找不到方向，分不清上下左右。

她是在哪裏？母親的子宮裏？浮動著死屍的冥河裏？還是……虛無的夢境中？

那些黑影再次出現了，黑影們湊近了隗辛，但似乎有什麽霧一樣的東西包裹著黑影，隗辛恍恍惚惚，看不到那些影子真實面目。

忽然，其中一個黑影緩緩擡起了“手”，似乎想要觸摸隗辛的眉心。

而就在這時，隗辛的意識猛然下墜，她驚醒了。

“隗辛！”是亞當的聲音，“隗辛！你還好嗎？回答我，隗辛？”

隗辛渾身痙攣了一下，條件反射地從地上跳了起來，臉色蒼白得嚇人。

因為起來得太快，隗辛的腦袋產生了一陣強烈的眩暈感，眼前一黑直接跪倒在地上。她頭痛欲裂，是好像有人用斧頭把她的頭給劈成了兩半的那種痛。

她抱著頭，甚至無法直起身了。

“我沒事……”過了許久，隗辛說。

她努力睜開眼睛，摸索著掏出通訊器確認時間。

時間，8月17日，00:06。

回歸第二世界的第一天。

“發生什麽事了，你差不多暈倒了六分鐘。”亞當說，“我給你叫了醫療服務，醫生十分鐘左右就來了。等醫生到了，你就說你感覺自己狀態不對，所以給自己叫了醫療服務。”

隗辛癱坐在地上，眼前發黑，靠著墻邊緩了半天。

“……第二批內測開始了。”隗辛麻木地開始“走流程”，“名額是十萬，他們應該已經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了。”

“玩家？”亞當頓了頓，“玩家的事可以放一放，你需要告訴我你身上發生了什麽，你為什麽會暈倒？”

“我太勞累了。”隗辛搬出舊的說辭，“好久好久沒休息了，精神狀態不好，頭很痛……”

她坐了一分鐘，腦袋的疼痛沒有緩解，一股嘔吐的欲望忽然從胃裏泛了上來，她扶著墻走進廁所，掀開馬桶蓋吐得稀裏嘩啦。

“隗辛，這可不是勞累的表現。”亞當說，“你需要接受治療。”

隗辛漱了口，從衛生間走出來，坐在地上捂著臉說：“好吧……其實是我經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。”

“是在第一世界嗎？”亞當問。

“就在不久前。”隗辛說。

亞當說：“是我無法幫你解決的事嗎？”

“恐怕你沒法幫我解決。”隗辛低聲說。

“那麽看來確實是非常大的麻煩了。”亞當說，“你有解決的辦法和思路嗎？”

“有了一點。”隗辛說。

“那麽可以實施嗎？”亞當問。

“很難實施。”隗辛說，“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呢？亞當？”

“你很優秀、果斷、高效，遇事冷靜。”亞當說，“為什麽忽然問我這個問題？這個問題你以前問過我了。”

“我在想，最開始的我似乎不是這樣的人，我改變了我。”隗辛說。

亞當思考道：“這是一件好事。作為普通人，你可以平庸、猶豫、拖延，也可以不冷靜，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大吵大叫。但是作為一名玩家，一名時刻處於危險之中的臥底，你的這些特性能幫你好好地活下去。”

過了一會兒，隗辛公寓的門被推開了。

是緝查部醫療中心的護士來了，隗辛本想走著去，然而他們義正辭嚴地拒絕了隗辛，把她給摁在了擔架上。

一名護士用儀器給隗辛粗略地檢查一下身體，說：“發燒了？體溫高於正常水平。你感覺怎麽樣？”

“頭暈……”隗辛閉上眼睛。

“一會兒就沒事了，帶你去輸個液。”護士小姐給隗辛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。

隗辛躺在擔架上時意識是清醒的，但是沒有力氣說話。

她喚出游戲光屏，看到自己的基礎屬性發生了變化。

超凡能力這一欄上原本標出了隗辛所有的超凡能力，上一次輪回結束時，隗辛用機械黎明的手環殺了被Ghost附身的蔚芝，但是游戲系統只提醒她殺死了蔚芝，沒有提醒她殺死了Ghost，她只剝奪了蔚芝的能力“空間禁錮”，Ghost的能力則沒有絲毫提示。

而當她點開屬性面板，“空間禁錮”這個超能力顯示為灰色。

“【空間禁錮·B級（已失效）】：你可以短暫地令空間凝固，禁錮10米範圍內的物體。”

剝奪到手的超凡能力因為時間回溯失效了。

這在意料之中，因為游戲系統不可能給玩家留下如此明顯的Bug，剝奪者的能力本就很超常規了，配合上時間回溯，隗辛簡直套上了無敵模板。

然而事實卻是她走在獨木橋上，向左向右向前向後都是地獄。

第一次在克拉肯號上死亡輪回，隗辛醒轉後滿心憤怒，取頭骨意外身亡回溯時間後，隗辛覆仇欲望熾烈燃燒，這一次死亡輪回，隗辛內心深處卻充滿了冰冷的情緒。

前兩次她是即將爆發的火山，這次她變成了休眠的火山，巖漿仍然在流淌，但是被隱藏得更深，更加內斂。那些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，令她陷入一種既冰冷又熾熱的狀態。

在醫療中心值夜班的是黃醫生，黃醫生來給隗辛看了病，給她開了藥：“年輕人，要多多愛惜自己的身體啊。”

“我很愛惜身體，傷害我身體的都是別人。”隗辛睜眼看著黃醫生疲勞的臉，“換成你，你也不想這樣吧，黃醫生。”

黃醫生一楞，“也是……都不容易啊。”

隗辛說完這句話扭頭閉上眼睛，漸漸睡去。

黃醫生瞅了瞅隗辛，轉身離去。

第二天一早，隗辛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弄醒了。

“……她精神狀態不好，根本不能進腦機。”黃醫生說，“萬一受刺激產生後遺癥，可是會變成傻子的，嚴重的話會腦死亡。”

蔚芝也說：“我不同意讓隗辛進腦機，你們可以審訊我，她需要休息幾天。這是我的下屬，不是你們特情處的犯人。她覺醒了超凡能力，擁有很大的潛力，我不允許你們毀掉她。”

隗辛聽到了沙利特的聲音。

“嗯，這可就難辦了。”她說，“我需要請示一下上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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